伪装恶狼养花指南(177)
“是, 我喜欢小师弟。”
裴逸风说得很平稳, 声不大, 却极清楚,“我也亲口和小师弟坦白过心思。”
烛火晃了晃,屋里短暂沉寂, 空气仿佛凝住了。
时绫心一惊,偷瞄泽夜一眼,泽夜果然正盯着他,他脑袋低了下去,小声解释道:“裴师兄是……是和我说过。”
他声音发虚,不知为何,心慌得厉害,很怕泽夜误会。
裴逸风忽地站起身来,像是憋不住了,直勾勾看着时绫,红着脸生硬地给时绫道歉:
“我……我知道我这张嘴欠抽,老是说让你生气的话,我错了。”
他往前一步,也想学泽夜去握时绫的手,奈何他脸皮薄,怕被时绫躲开,终是抬不起胳膊,两手垂在身侧僵着,像个愣子。
“我保证,我会改的,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是在逗你玩,也不是病了。时绫,我是真的喜欢你。”
裴逸风顿了顿,看向旁边早已气得头顶冒烟的泽夜,又转回来盯着时绫,咬牙说道:“正好仙尊也在这,我发誓所言没有半分虚假。你要是愿意,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对你那条狗也好,不惹你生气,你不喜欢的,我全都改!”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泽夜脸色难看到极点,晃动的烛火在他如墨的眼底一闪一闪,他背脊笔挺,整个人都绷着。
他想撕了裴逸风,撕了这个敢当着他面向时绫诉衷情的逆徒。
可他不能。
弟子情爱之事,不在他掌控之内,也不会插手过问,是他以前亲口定下的规矩,如今,反成了束住他手脚的枷锁。
时绫怔住,没想到裴逸风会当着仙尊的面说这些,那时他以为裴逸风是在逗他,竟然是真的。
他避开裴逸风灼人的目光,轻声道:“裴师兄,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时绫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缓慢,怕裴逸风误会,也怕泽夜误会。
过了几息,他抿了抿唇,接着道:“是不是我之前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对不起。”
“我对你,和对大师兄、二师兄,是一样的。”
“我一直把你们当师兄,当哥哥看,真的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轻飘飘的几句话,裴逸风却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棍子,眼睛立马红了。
泽夜松了口气。
裴逸风喉咙哽塞,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你有、有喜欢的人了?”
泽夜竖起耳朵。
时绫想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说着,鬼使神差地偷瞄了泽夜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听完时绫的话,裴逸风明显还不死心。
见状泽夜立马冷冷打发道:“擅闯本座卧房,去寒潭跪一夜。”
裴逸风垂着头,没了方才的固执和横劲儿。不死心是真的,被时绫温柔且无情的话伤的不轻也是真的,此时此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闷闷道:
“弟子知错。”
木盆中的水已凉透,裴逸风朝泽夜恭敬行礼,俯身便要连木盆一起端走。
“放下。”
裴逸风一愣,端着盆停在了半空,不明所以地看向泽夜。
泽夜面不改色道:“本座要用。”
裴逸风困惑,但不敢多问,听话地放了回去。
泽夜缓步走过去,裴逸风自觉为他让出空位。
泽夜在盆边半跪下,从容地挽起袖子,指尖一抬,灵力注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凉水霎时升温,袅袅热气自木盆中升起。
时绫还没反应过来,泽夜的手已经落到他脚边,要脱他的靴子。
裴逸风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地的泽夜,“仙、仙尊……”
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相信仙尊会给时绫洗脚,坚信肯定是时绫哭哭啼啼缠着仙尊,他也看出仙尊很惯着时绫,所以才会妥协给时绫洗。
时绫也怔住了,脸烧得通红,脚往后缩。
“别躲。”
泽夜捉住他的小腿,熟稔地将靴子脱了下来,落地时发出一声轻响。
时绫浑身都绷紧了,红晕悄然爬上耳尖,忙道:“仙尊,我、我自己洗。”
泽夜充耳不闻,轻柔却不容反抗地将指尖搭上他的袜沿,一点点褪下布袜。
雪白脚踝显露出来的刹那,泽夜动作一顿,冷不丁回过头,凌厉的目光扫向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时绫脚踝的裴逸风,蹙眉不悦道:“还杵在这做什么?出去。”
裴逸风倏地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挠了挠脖子。
他哪舍得走,奈何仙尊的命令他实在不敢违抗,纵使心中再多不舍,再多可惜,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蹭,关门时磨磨蹭蹭,直到泽夜一记眼刀再度甩来,才不轻不重地带上门。
泽夜重新低头,彻底脱下时绫的布袜,掌心贴着脚踝,将这只白得晃眼的脚缓缓浸入水中。
仙尊第二次给他洗脚了。
温热的水漫过脚背,时绫羞愧难当。
裴逸风其实说得没错,仙尊终究是仙尊,也是他的师父。师父给徒弟洗脚,简直是倒反天罡,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大逆不道。
于是,正当泽夜要去脱时绫另一只靴子,手腕猛地被抓住了。
“仙尊,真的不必了,若是让旁人知道您……”
“本座心甘情愿而为。”泽夜打断他,“谁敢有意见?”
可时绫还是不愿。两人一拉一扯间,时绫的手肘不慎撞到了泽夜脸上,泽夜被撞得偏了偏头。
时绫瞪大眼睛,唇动了动,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倾身过去捧住泽夜的脸,拇指无措地抚过方才被撞到的地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仙尊没事吧?疼不疼啊?”他边揉边给泽夜轻轻吹着。
软软的手正覆在脸上,还有小花精身上缠人的甜香,以及温温热热隐隐带着香味的吹气,泽夜呼吸急促,心跳骤然加快,克制地闭上眼,任由那只手在他脸上慌乱游走。
其实被撞到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本就不疼。
他也庆幸时绫力气小,两人痛意相痛,他疼,时绫也会疼。
这样一来,时绫定会发觉。
方才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告诉时绫,他就是那头蠢狼,他就是小狸,结果被突然闯进来的裴逸风打断,现在又没了勇气。
时绫见男人闭着眼睛不动,更慌了,“仙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叫大师兄给你看看。”
“不用。”泽夜忽地睁开眼。
他只是一直在享受,幸福的说不出话了。
看着满眼焦急关切的小花精,心像被浸在蜜罐里,趁此机会去捉时绫的另一只脚,边脱他的鞋袜边道:“不疼了。”
时绫鼻尖酸涩,仙尊怎么这么好?不仅不生他的气,反倒还要接着给他洗脚。
明月高悬,他低头穿好鞋,轻声和泽夜道了谢,起身往门口走去,要回房睡觉。
手已经扶上了门,时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泽夜仍半跪在原地不动,手里还握着给他擦脚的软布,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可怜。
时绫愣了下,赶紧回去,蹲在泽夜身边,试探着唤道:“仙尊?”
泽夜没应。
时绫看他半垂着眼的侧脸,轮廓冷峻,神情也莫名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寥。
“仙尊不睡吗?”时绫问。
泽夜这才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时绫猜不透泽夜的心思,不过他还记着泽夜不开心,于是道:“仙尊,要不要我陪你……”
话未说完,就见泽夜已经起身去柜中取出被子铺在了榻上。
泽夜背对着他,强压住心中的喜悦,尽量平稳道:“好,你睡里面。”
时绫张了张嘴,把未说出口的“说说话”三个字又咽了下去,反正睡哪都一样。
他脱下外袍,乖乖爬进了内侧。泽夜将木盆端出去,回来后目光落在搭在床栏的浅蓝色衣袍上,沉默片刻,把自己的外袍也脱了下来,若无其事地一并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