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恶狼养花指南(154)
“两位公子随我来。”
白面男人领着他们来到马车旁,马车帘幕紧闭,里面静得出奇,侍从拿了两个竹编垫子铺在了地上。
白面男人弓着腰,小心翼翼靠近马车,声音压得极低:“老爷,琴师来了。”
马车内依然寂静无声,无人回应,但白面男人却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似的,立即转身对谢墨卿道:“公子请奏。”
谢墨卿神色如常,从容地在竹垫上盘膝而坐,将古琴置于腿上,时绫紧挨着谢墨卿也坐了下来。
谢墨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却没有马上弹奏。他抬眸望向那纹丝不动的车帘,“不知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马车内依旧没有回应,白面男人却像传声筒一般,接话道:“老爷说,公子随意弹奏便是。”
谢墨卿微微颔首,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清越的琴音响起。
毒辣的阳光将地面烤得滚烫,尽管隔着垫子,时绫的屁股还是被烫得有些难受。
马车后的侍从们纹丝不动地站着,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在粗布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白面男人的后背也湿了一大片,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两人。
谢墨卿的指尖已经微微发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的身形开始有些不稳。
“墨卿公子。”时绫担忧唤道。谢墨卿侧头,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
时绫看得心急,忽然想起一旁放着的仙尊的长袍已经晒干,连忙抖开撑起为谢墨卿挡太阳。
白面男人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有出言阻止。
时绫手臂已经开始发酸,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响。
当时绫抬头,只看到了晃动的帘子。
白面男人立马弓着腰凑到车帘旁,片刻后,他直起身,高声道:“老爷说,今日就到这里。”
谢墨卿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十个指尖已经磨出了血痕。时绫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用袖子细细给他擦着额角的汗。
白面男人从怀中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锦囊塞给他们,“两位公子辛苦了。”
谢墨卿勉强站起身,颤巍巍朝马车行了个礼:“多谢大人赏赐。”说罢,他抱起琴,拉着时绫欲走。
刚迈出两步,白面男人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跑过去拦住他们去路,“两位公子还请留步!”
谢墨卿不由得地加重了握着时绫的力道,时绫也怯生生地看着白面男人。
白面男人搓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绫,声音依旧吊着细长的调子:“这位小公子还没给我家老爷露一手呢,刚才只听了琴,眼下不免觉得少了些趣味。”
谢墨卿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站定身形,眼神如寒冰般沉沉压在白面男人身上。
“方才分明说好,只是让小友捧个场。”谢墨卿咬牙一字一顿道,“从未提过要他献艺。”
白面男人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一拍手,“哎哟,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小公子气质如此干净柔和,不来段歌、念首诗、吹支笛子,那不是可惜了吗?”
他阅人无数,虽看不清时绫的脸,可只凭眉眼身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细皮嫩肉,不染尘埃的模样,若不是出身名门贵族,也是养在书香世家的小少爷。
“再说了,能和公子这样有才华的人做友,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小的就不信,小公子当真是什么都不懂。”
谢墨卿侧头看了眼带着面纱的时绫,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惊惶。
“小友不过寒门庶出,目不识诗,耳不辨曲。你要他开口,怕是只会惹笑。”
谢墨卿眼皮也不抬,揽住时绫的肩:“还望阁下代为禀明,若日后还想听曲,在下自当登门拜访。但今日之事,恕难从命。”
白面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公子这般护着,倒叫人羡慕这份情谊,只是......”他意味深长看了马车一眼,“老爷的面子,可不是谁都能拂的。”
谢墨卿已不愿再与白面男人多费口舌,伸手将时绫护在怀中,低声道:“走。”
白面男人嘴角诡异地勾起,斜睨一眼身侧,手指一抬。
“你走可以,他必须留下。”
“嗖”的几声破空之响,四名侍从如鬼魅般从暗处闪出。
寒光闪过,四把长剑同时架上谢墨卿的脖颈,剑锋紧贴肌肤,冰凉刺骨。
时绫低呼一声,整个人几乎是被谢墨卿揽着才没瘫软在地。他脸色惨白,面纱之下的唇不住颤抖。
“这是何意?”谢墨卿声音冷得像冰,身形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未乱分毫。
白面男人慢悠悠地踱步上前,“今日既然在此停马,总要尽兴而归。”他阴恻恻地笑着,“要么小公子献艺,要么......”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嗡鸣。
时绫看着谢墨卿脖子上越来越多的血,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很快将薄如蝉翼的面纱彻底浸湿,让他的面容越发清晰可见。
“求、求求阁下不要杀他。”时绫呜咽着哀求。
白面男人看到后,嘴角咧得更大了,几乎要扯到耳根。他随意地挥挥手,四把剑稍稍离远了些,但仍直指谢墨卿的要害。
“小公子莫怕。”
白面男人突然又恢复了那副恭敬模样,细声细气地问道:“不知小公子可会唱些民间小调?或是念几句诗?随便来一段就好,让老爷乐一乐。”他搓着手,死盯着时绫被泪水打湿后若隐若现的面容。
谢墨卿的胸膛急剧起伏,额角青筋跳动,脸色如墨,“你这是在折辱他。”
白面男人一脸无辜地摊手,“公子此言差矣,小公子气质非凡,兴许正是那块未被识出的璞玉,只等人来发掘。”
话锋一转,他侧头看向时绫,笑意森然:“当然,若小公子实在不愿,开口说声‘不肯’,小的自然不会强求。”
紧接着,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只不过,这位公子,怕是难能安然走出这片林子了。”
时绫哭得更厉害了,他当然不想看谢墨卿死。
白面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公子,请吧。”
“等等。”谢墨卿冷声开口,“我与他一同前去。”
白面男人轻飘飘地扫他一眼,“老爷只唤了小公子一人,公子还是留在这儿等着吧。”
话音未落,几名侍从已将时绫从谢墨卿怀中硬生生拉走。
谢墨卿伸手欲将他夺回,四柄利剑倏然贴回他的颈侧,温热的鲜血瞬间浮出,沿着喉结蜿蜒而下。
而那边,时绫已被塞入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他腿一软,瘫坐在软垫上,面纱被泪水浸透,贴在脸上,头都不敢抬,可怜兮兮语无伦次地哀求:
“呜呜呜,我、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可笨了,求……求求大人开恩,呜……放了我们吧。”
第112章
时绫哭哭啼啼说完, 也没人理他。他紧贴着冰凉的车壁,单薄的身子随着抽噎不停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他不敢抬头看白面男人口中的“老爷”, 手下都如此阴险,主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马车外传来断断续续的争执声。谢墨卿清冷的嗓音夹杂着白面男人阴柔的语调,在争论着什么,但被车壁阻隔,听不清楚。
时绫抱着泽夜的衣袍, 尽管已在溪水中洗过,但仍残留着淡淡的气息。
时绫小小地吸了口气,鼻腔里立马涌满那熟悉的松木香,他眼圈更红了。
哭得有些脱力, 浸透泪水的面纱黏腻地贴在脸颊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潮湿的窒息感。
时绫便摸索着用泽夜衣袍的一角去擦眼泪。可湿透的面纱挡在中间, 布料只能蹭在面纱上, 反而让脸更加不舒服。他犹豫地抬起手, 指尖碰到面纱边缘又缩了回来。
虽不知谢墨卿为何要这么做, 可想起他那时严肃的神情, 时绫不敢摘下。于是一只手从面纱下缘轻轻掀开,另只手攥着衣袍伸进去,笨拙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