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恶狼养花指南(173)
泽夜背着潇澈半蹲藏身于一片低矮灌木之中,几名禁军从他们藏身的不远处掠过,为首之人皱着眉低声骂道:“都给我睁大眼睛搜!别漏了一个地缝,贼人若是跑了,咱们谁也担不起!”
旁边一人喘着气,小声接话:“真他娘邪了门了,身上背着个人跑得比野狗还快,真是贼人?”
“你管他是不是贼人!杀了咱们十多个弟兄,尸首还在西门晾着没人收,时公子还被他们掳走了。抓到活的最好,陛下要亲自问话。实在不行……”他抬了抬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提头回去也行。”
说罢几人蹲低身形,朝林子深处去了,大片的火光也逐渐远去。
潇澈靠着树干,冷汗一滴滴顺着鬓角滑下,浸湿衣襟。
泽夜半跪下来,二话不说拔出他腿上的箭,鲜血喷涌而出,淌进泥地。
潇澈唇角泛起讥诮:“你装够了没有?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对于潇澈的话,泽夜无动于衷,撕下一块布料包住他淌血的腿,打了个很紧的结。
然而泽夜越是冷静不理会,潇澈越是急眼,怒吼:“我让你滚没听见?你不怕死,我还怕你死了小时恨我!”
泽夜静了片刻,淡淡道:“闭嘴。”
潇澈怔了怔,旋即一声冷笑:“你还有脸让我闭嘴?”
他撑着身子坐直几分,字字咬得极狠:“你以为背我逃命,我就能原谅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冷血成这样,小时要真跟你在一起,迟早……”
泽夜终于抬眼,打断他:“我没打算让你原谅。”他道,“但你要死,也不能死在凡间。”
潇澈听了,胸口堵得发疼,喉咙一热,血又涌了上来。他吐出那口血,冷笑着骂了句脏话。
“我死哪关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
泽夜环视四周,又瞥了眼地上翻滚着黑气的一滩血,将他扯到背上重新背起。
“我算你哥。”
夜风穿林,火光在远处穿梭晃动。泽夜步履极稳,踏着潮湿落叶原路出了林子,左拐右绕寻得一座废弃破庙。
庙门半倒,梁断壁裂,佛像残损,蛛网挂满半空,墙角积着厚厚的灰尘与枯枝。泽夜一脚踹开门,将潇澈扔在供台上,动作不轻不重,正好让他跌得一身疼。
潇澈倒抽一口气,脸色青白,偏头望着庙顶裂缝里透下的月光,眼皮抽了抽,“不愧是仙尊,真是有本事,背着我跑得比狗都快。”
泽夜没答话,转身去拾了些干柴生起火来。柴火噼啪作响,火光照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火烧旺后,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放在火上,等匕首烧红,转身走回供台前,将潇澈像翻鱼似的翻了个身。
“你干什么?”潇澈警觉地瞪他,声音带了怒意。
泽夜单手压住他腿,目光沉定,毫无解释地将烧红的匕首按进他腿上的伤口。
皮肉灼烧,焦血翻滚。
“啊!!!!”
潇澈整个人一颤,痛得五脏六腑像是被生生拧碎,后槽牙快要咬裂了。
“你报复我?!”
泽夜语气淡得近乎无情:“保住你的腿。”
潇澈怒极反笑,“然后呢?想让我谢你?”
泽夜看都不看他,利落地收了匕首,取布包扎,手法极狠极快,“不需要谢我,是娘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只是遵从……”
潇澈眼里的怒意瞬间被更深一层的恨意吞没。
“你还有脸提娘!”
下一瞬,潇澈猛地抬手,抓起边上的铜烛台朝泽夜砸去。
可惜他现在虚弱不堪,砸不准,泽夜侧身轻松避过。
潇澈早已压抑不住,从一开始声嘶力竭的咒骂,渐渐转为咬牙切齿地抽泣。死鱼一般趴在供台上,手背狠狠擦着脸上的热泪。
泽夜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潇澈抬臂擦泪的动作使袖子滑落,露出他手臂上扭曲的纹路。
原本如青竹般翠绿的胎记,不知何时变得与方才吐出的两口血一般漆黑,渗着不散的煞气。
泽夜眼神微动,神情迟滞。
沉默片刻,他缓缓伸手,从脖颈间取下一直藏在衣襟下,从未示人的挂坠。
形似石块,素白如玉,浅淡透明泛着光泽。
泽夜将挂坠握在掌心,缓步上前,在潇澈面前缓缓摊开手。
潇澈泪眼模糊,侧头咬牙低骂:“滚。”
泽夜没动。
潇澈愤愤地擦了一把泪,狼狈地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那枚静静躺在泽夜掌心的东西。
柔光安静地晃进他眼里,他缓缓抬眼去看泽夜。
泽夜将其放在潇澈面前,语气极轻,字字如刀:
“娘不是我杀的,是自裁。”
破庙顶洒下的月光,落在元神碎片上。眼前浮现出温和端丽的面容,久远得几乎要被遗忘,却一刻未敢真正遗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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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分三界:灵、天、魔。
而神裔一族,既不归于灵界,亦不隶属于天魔,是自太古流传的古老血脉,独立于三界之外,族裔稀少,力量极盛。
他们世代传承灵力,血脉尊贵,天赋惊人。是最难驯服,也最受忌惮的族群。
泽夜与潇澈的生母,便是先神裔之女,其母为先神裔九尾天狐,其父为狼族领主,身兼神裔与狼族之力。她天赋之盛,法力之深,且美貌无双,性情极为仁善,但戒备深重、寡言慎行。
神裔的传承极其特殊,凡动情一人,灵力便会在契合之际传入对方体内,终身无解。是以,她虽德高位重,却长年独处,绝不轻许信任,哪怕再多仙者求娶,也无一人能入其心。
直到有一日,她于游历途中在露霜山救下一名几近冻死的男人。
男人自称出身乌鸦一族,乃仙界最底层的灵族,地位低微,灵力稀薄。可她素来不以血统论贵贱,仁心使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
男子性情木讷,面相忠厚,出身卑微,见识浅薄。虽言辞笨拙。但日日天未亮便起身替她采花觅果、寻药熬膳。
她未曾告知自己的身份,乌鸦精也从未问过。他似乎不在意她是谁,只在意她渴不渴、冷不冷,鞋脏了便跪地为她拭净,累了便替她寻地歇息。他们并肩行走,扶危济困,看尽仙界景色,历尽四时更替。
她本想一人独享安乐,可这人既不谄媚、也不阿谀奉承,只知一心一意待她好。
久而久之,她动了情。
他们结为伴侣,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泽夜初诞,即显异象,九尾神狐之身,无羽翅,连半点乌鸦族的血脉特征都未留下。
在仙界,子嗣若无其中一人的血脉,通常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自身空无灵力,无法影响胎体,然而空无灵力,不就是凡人?乌鸦精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怒吼,他灵力虽弱但并非没有,遂质疑她是否是下凡与凡人做了纠缠。
此后,二人又诞下一子。潇澈身无狐尾,纯为狼族之身,依旧无乌鸦一族之象。
乌鸦精再难自控,彻底反目。在仙界散播谣言,称娘子背弃爱侣、私通产子,两个孩子的血统不洁。
原本敬她、仰她的仙者,转而冷眼相对、肆意羞辱。她不断为自己解释,可她本身力量过于强大,原就引仙界诸多忌惮,此时墙倒众人推,流言甚嚣尘上,无人愿意听她的“狡辩”,唾沫快要把她淹死。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伤害任何一个诋毁她的仙者,只能一退再退,最终带着两个孩子隐居世外。
流言终究是利刃,日复一日地煎熬,将她生生逼入深渊。她竟然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做错了?是她的存在,他们神裔的存在,扰乱了这仙界的清净?
神裔之血,万众忌惮。她身败名裂后,孩子自然也成为众矢之的。
泽夜与潇澈自幼随母修炼,一同修法,然不论走至何地,总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更有激进者,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投掷石块、言语羞辱。每当此时,作为哥哥的泽夜总会将潇澈牢牢护在怀中,不让弟弟受到半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