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恶狼养花指南(119)
话到一半,他喉结滚了滚,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一会,才继续道:“……轻薄过。”下颌绷紧,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子里闪烁的异色,他清咳一声,嗓音哑了几分,“你难道不该对本座……”
负责?赔罪?还是……
后半句卡在喉间,他只顾着和谁较劲,甚至还未想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时绫听到泽夜并非要责罚他后松了口气,随即眼睛一亮,兴冲冲道:“仙尊,那您亲回来吧!”
泽夜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被时绫如此直白的话语激得耳根发烫,眼神晦暗不明地回头望向天真烂漫的小花精,抿了抿干涩的唇。
时绫全然不觉有任何不妥,反倒还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拉了拉泽夜的袖角,语气诚恳:“仙尊若是觉得吃亏了,就亲回来吧。”他眨了眨眼,一脸坦荡,“弟子与您同为男子,不用不好意思。”
躁动的心突然跌入谷底,一股莫名的酸意骤然涌上心头,泽夜侧首,目光沉沉地落在时绫脸上,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心机深重的泽夜用拐弯抹角的话语试探,然而时绫压根听不懂,用力点头,“嗯!”
泽夜视线移至无声无息慢慢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眸色愈发黑沉,良久才低声问:“只要同为男子,就能亲你?”
气氛蓦地变得沉重压抑,时绫一时也不敢答得那么快了,小心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可卧房内太过昏暗,看不清泽夜的神色。
泽夜似乎没有要等他回应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搭在衣带上,猛地一扯,动作又快又重,外袍顺着肩滑落堆在脚边随后消失不见,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持续了好一会才停歇。
时绫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泽夜一把掀开被子,被角甩在床栏上,发出“啪”的脆响。男人重重躺下,床板“吱呀”一声,被子先是被胡乱下拉至腰间,又忽地拽上来盖住肩膀,反复几次后最终盖在了胸口处。
就连翻身都用了十成的力道,床榻“咯吱咯吱”摇晃着,折腾了一会后最后直挺挺地躺平,双手交叠放在腹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蝇。
时绫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哪里是就寝,分明是拆床。
时绫忽然觉得,泽夜阴晴不定的性子和狼妖很像很像,都是毫无预兆生起闷气便不理他了。
时绫咽了咽口水,声音细若游丝:“仙尊,弟子睡觉不老实……”他故意顿了顿,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会……会踢人。”
卧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揪着衣袖,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道:“弟子还是回去睡吧,您好好休息。”说着便蹑手蹑脚一点一点往房门挪,每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摸到冰凉的门环,榻上之人都纹丝未动。
这……应该是默许了吧?
时绫慢慢拉动门环,却发现门根本拉不开,不信邪地又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死心,灰溜溜地转过身,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卧房本就不大,还放了一张方桌和几个圆凳,除了床榻之下便没有能让他打地铺的空子了。
时绫呆站在原地绞着手指,半晌才怯生生开口:“仙尊,能不能开下门,弟子去拿被褥,很快就回来。”
男人仍然不语,仿佛真的睡熟了。
时绫不敢再开口,无措地站了许久。泽夜睡在了床榻最边缘,床里留有很大的空,挤一挤甚至能躺下两个他。
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衣带打转,踌躇许久,时绫开始慢吞吞地解衣带,每窸窸窣窣地脱下一件,都要停下来等一会,生怕惊醒了榻上之人。
脱下的衣衫一件件被仔仔细细地折好,时绫带着折得四四方方的衣衫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榻,他尽量贴着最里侧躺下,生怕多占了一寸地方,衣衫被垫在脑袋下当作了头枕,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布被只敢扯过一点点边搭在身上。
不过时绫眼睛还睁着,没有立马入睡,因为只要想到潇澈此刻说不定还隐匿在宅院里他就睡不着。但潇澈若是没走,应该会来吧,毕竟在仙尊眼皮子底下都敢明目张胆地捉弄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潇澈不敢做的。
时绫不安地等啊等啊,卧房内始终没有动静,房外更是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应该是走了。
放下心来的时绫这才睡了过去,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一响起,身旁本“熟睡”的泽夜倏地睁开了眼,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泽夜侧眸直直盯着时绫单薄的身子,一张脸黑如墨团,沉默片刻后,赌气似的,突然将被子几乎全扔在了他身上,自己只留了个被角,粗鲁野蛮的动作出在一向淡漠自持的他身上显得很是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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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玄宗山仍被墨色笼罩,一切都朦胧不清,时绫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醒,那风像冰刃一般,顺着里衣的领口钻进他的身子里。他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泽夜立在床边,正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仙尊。”时绫本能地坐了起来,瞬间清醒。
泽夜早已穿戴整齐,神色漠然,淡淡道:“丑时二刻了。”话毕,他便不再多言拿起沐花剑转身离去。
见状,时绫不敢再耽搁,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匆匆下了床,连鞋子都差点穿反,一路小跑赶去宅院。
泽夜静静站在宅院中央,见他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将剑柄递了过来。
时绫下意识搓了搓因太过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红的双手,而后又在身子两侧磨了磨,这才准备去抓剑柄,然而,他指尖还未触到,泽夜却突然将其收了回去。
泽夜言简意赅:“单手。”
闻言,时绫听话地伸出了右手。
仅仅过去了一晚,昨日双手都费力的沐花剑此刻咬咬牙单手竟能拿起了,时绫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正欲抬步走去时绫身后的泽夜不动声色地悄悄收回了脚。
时绫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泽夜,骄傲地把腰杆挺得笔直,渴望得到师父的表扬。
而泽夜则刻意装作没看到,说道:“练吧。”
时绫只难过了一小下,很快又恢复了活力,不过单手握剑对他来说还是颇具难度,没一会一张脸就涨得通红,可他很能忍,愣是咬着牙一句话都没多说。随着他的动作,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道挑不出丁点不足的弧线。
本以为时绫瘦弱的身板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哭着来找他帮忙,没成想硬是一声不吭练到了日上三竿,泽夜最先沉不住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累?”
时绫动作一顿,笑了笑,脆生生地说道:“回仙尊,弟子不累。”
泽夜听完,双唇紧闭,并未言语。
其实,他期待了一整晚,今早更是偷偷摸摸地给自己身上撒了香粉,力求以最佳状态面对时绫。
不仅如此,一整夜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躺在床上偷摸练着搂住时绫腰的姿势和力道,反复琢磨怎样才能显得自然又不露痕迹。
可没成想,时绫竟这么快就似乎不再需要他手把手地指导了。
此刻,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俳优,若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就在泽夜暗自郁闷之时,突然灵机一动,来了点子。做贼似的,先偷偷观察着时绫,见时绫正专注,丝毫没注意他,泽夜背在身后的手悄然动了动。
正专心练剑的时绫,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就有些吃力的剑,突兀地又沉了几分。
时绫可不是傻子,略一思索,便直白地转过头,看向泽夜问道:“仙尊,剑怎么变沉了,是您做得吗?”眼神没有怒意只有茫然。
时绫觉得,无论仙尊怎么做,一定都有他的道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泽夜神色慌张,“本座只是想看看你进步了多少,现在看来还差得远,接着练吧。本座去寒潭看看,别偷懒。”说完他便像昨日那般,逃也似的消失在了时绫面前。
泽夜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处,时绫手中的剑便恢复如初,他重新握紧剑柄向身后一挥,可剑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石壁,突兀地停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