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养幼年自己(53)
裴琮和怪物都被光浪吞没了,西泽尔强撑着睁大眼,死死盯着那片爆炸中心。
触须紧紧在裴琮身体外形成防护网,其他地方被轰炸得焦糊一片。
感受到西泽尔要抢人的意图,黑池沸腾,触须翻卷而起,朝他扑来。
数根触须猛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接穿透了西泽尔的防备,狠狠甩在池边的金属板上。
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池区回荡,血从西泽尔后背喷出一大片。
西泽尔咬紧牙关,血还在滴,伤口撕裂,骨头碎裂,能量枪在刚刚就被无情绞碎。
怪物面对西泽尔,像在玩弄一个快断气的同类。它的触须锁住他的脖颈,留下黏液和恶心的气味。
可西泽尔没有挣扎。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盯着那个被半掀的蝠翼包裹着、彻底昏死的人。
裴琮还没睁眼。
他还在流血。
“器官”的一根触须从黑池底部暴起,像一根带倒钩的长枪,狠狠贯穿了裴琮的腹部。
仅仅的皮肤已经不能满足“器官”的需求,它要裴琮的更多的血液,更多的滋养。
裴琮的身体被提起、钉在空中,蝠翼被拉裂、脊背反弓,血倾泻而下,淋在“器官”的躯干上。
似乎是忍耐不了这种疼痛,西泽尔看到,裴琮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
“器官”把裴琮往自己怀里拉,一寸寸把他藏进去,它舔着他、抱着他、吃他,独吞这个人类。
——这绝对不允许发生。
裴琮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在主城区里高高在上,可现在却被压进污泥里,成了被吸干的养料。
“你不是说……”
“……说我无所不能吗?”
“说我天才,说我可以变强。”
西泽尔指尖在颤。
“你说过的。”
“你说我可以保护你……”
西泽尔只觉得血里有东西在动。一直蠢蠢欲动的第二基因终于打碎了锁链,脊柱剧烈疼痛,让他的蛇尾迅速回到了身体中。
他的瞳孔开始泛出奇异的银灰。
他的皮肤下开始泛起粗粝的纹路,指节拉长,骨骼外推,锋利的爪刺从掌骨间弹出,锋口弯曲如刃,闪着冷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哑音,长出短粗如针的毛发。
“你动了他……”
他喃喃着,嘴角淌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正在将裴琮抱入体内的“器官”。
声音极轻,杀气滚烫如火。
“敢碰他,就去死。”
西泽尔从血里站起来。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异化,变成纯银灰,耳后立起的绒毛正微微振动,野兽神经正捉猎物的气味。
“器官”察觉到了不对劲。
西泽尔几乎是瞬移一般出现在怪物身边,直接撕裂一根触手,将整个肉团从池扯出来。野兽在愤怒中散发的统治气息,浓重到让整个空间都嗡鸣震动。
那团怪物第一次发出尖锐的嘶鸣,它挣扎着想逃,可西泽尔一步步逼近。
触须猛然向西泽尔扑过去。
西泽尔眼神沉沉,彻底异变的狼类利爪突兀延伸,骨节迸裂,爪尖弯曲锋利如刀。
触须在空中被生生割断三截,血浆横飞,发出一种怪物特有的哀鸣。
浓烈的、粗粝的、几乎野蛮的血气味,他体内的狼类基因此刻已觉醒,强烈的基因波动充斥着整个空间。
“器官”臣服于这种严重基因污染同类的压制性气息。那个人类的壳下,不是净化者,不是敌人,而是同类。
比它还脏、还强的同类。
这种极度的基因压制,让它那堆肉似的触须不再乱舞,而是像打了颤似地收了回去,缓缓蜷缩、伏低、躲避。他是污染物的主人,是失败基因堆里,唯一站着活下来的“奇迹”。
西泽尔一步步靠近,怪物下意识地伏低,触须一根根塌下。
它不懂语言,但它懂气息。
对基因波动的本能恐惧,让它把裴琮“还”了回来。
像试图讨好上位者一样,缓缓将具已然濒死的身体,送到到西泽尔面前。
西泽尔将他抱起。
那团肉猛地一抽,彻底缩进黑池深处,也不敢伸出触须半分。
他低头看着裴琮,眼底的狂潮终于稍稍平息。
远处的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碎乱的喊声,正朝黑池方向逼近。
西泽尔站在血泊中,耳朵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低头看着怀里的裴琮。
裴琮昏迷着,气息微弱,全身都被血染透了。腹部那处原本被贯穿的血洞,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出血,伤口边缘微微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西泽尔的手一点点收紧。
他呼吸微微乱了,眼神越来越深。
裴琮还没醒,可西泽尔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满脑子都是刚才裴琮被贯穿、血涌出来的画面。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如果再晚一步,裴琮就会被吞掉,就会消失,就会永远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西泽尔猛地低头,额头贴在裴琮胸口,听着他现在终于恢复过来的心跳,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不想让人看到,不想让人看到裴琮这副样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刚刚亲手抱回来的这个人,现在有多脆弱。
更不准别人碰。
他按下黑池主控的防爆按钮。厚重的金属门轰然落下,将整个空间切断成死寂一块。
外头的光被隔绝。
只剩下黑池残留的微弱警戒光,在空间角落幽幽亮着。
西泽尔坐下。将裴琮抱得更紧,像野兽守着他最后的猎物。他呼吸越来越重,几乎贴着裴琮的下颌,舌尖在犬齿后轻轻碰了碰。
他能闻到一丝血的残味、被污染物舔过的气息、还有消不掉的黑池腥臭。
这些气味,都不属于他。
狼的独占欲让他无法接受。
他低头,舌尖贴上裴琮胸口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一寸一寸缓慢地舔过,舌尖掠过断裂的伤痕,又埋下头,在那片伤口上嗅了一下。
嗅完还不够,他再贴近些,贴着裴琮脖颈内侧,将裴琮染上熟悉的气味。
是他的。
已经是他的了。
西泽尔眼睫轻轻颤着,呼吸落在裴的皮肤上,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裴琮在他怀里,第一次如此虚弱,再没有了那种张扬、懒散、戏弄人的从容。
他意识到,裴琮是会倒下的。
这个在他意识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永远走在他前面的人,也会失控、会昏迷、会变得像个血肉之躯。
这本该让人心碎。
但他没有那种情绪。
西泽尔是天生的坏种,是污染物,是基因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垃圾。
与他而言,神明流血,并不意味着弱小或堕落,而是在向坏种信徒宣告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西泽尔从不仰望裴琮,只想独占。
西泽尔伸出手,食指缓慢地、几乎带着仪式感地,触碰上裴琮唇角。温热的,柔软的,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潮湿虚幻的旖旎幻境中。
他几乎已经倾下身体,唇贴近那张唇瓣半分,只要一点角度,就能吻下去,让他留下自己的气味。
西泽尔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悄悄亲、咬、舔,他停住了动作。
觉醒之后,他第一次意识到曾经冷血阴暗、敏感多疑的蛇类自己是多么怯懦和自卑。
蛇类的他只敢在黑夜里、在裴琮睡着时,悄悄地,在一块藏不住痕迹的地方咬上一口。
但现在的他不同。他的身体里爬出了第二种本能,野性,炽热,想要将一切都彻底标记。
觉醒的独占本能在血液里翻滚,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不想躲在角落舔舐。
他想要裴琮在清醒的时候,亲眼看着他,亲耳听他诉说爱意,然后在裴琮面前,最好在所有人面前,不顾对方挣扎,堂而皇之地,恶狠狠地亲下去。
狼类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西泽尔将人抱紧,蹭了蹭裴琮的耳朵。
“快点醒来吧,裴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