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46)
柳安木在她面前蹲下来,余光却突然扫见地上的一截铁链,铁链的一头连接在墙壁上,而另外一头则连在小姑娘的瘦瘦的脚踝上,小孩的皮肤很嫩,铁锁周围的皮肤已经被磨红溃烂。
他微微皱眉,伸手捡起地上沉重的铁链,“是你母亲干的?”
小孩仰着头,重重点了一下。她迈开小短腿,跑到铁链旁边的一堆茅草上,坐下朝后仰躺下去。
“我在这…这里…睡觉…”小女孩翻过身,声音天真无邪:“妈妈说…锁、锁上阿姐就…就带不走了……”
王远走过去摸了一把那剁茅草,即使是三伏天,茅草依旧透着一股潮气,正常人在上面睡上一晚恐怕都要生病,更不用说这个一看就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
就算是阿猫阿狗都有自己的小窝,很难想象小姑娘在这样的家庭里,一直以来都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柏止也在草垛旁单膝蹲下,他一身高档衬衫和西装裤,蹲在简陋的平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轻声问道:“你阿姐为什么要带你走?”
“哥哥病…病了…妈妈要…要给哥哥治病…”小女孩仰着头,眼里满是天真无邪。
小女孩这句话有点答非所问,柳安木顺口问:“你还有个哥哥?怎么没见过他?”
“哥哥…不在这里…”小女孩坐了起来,两条伤痕累累的腿相互蹭着:“…妈妈给他…给他治病…花了好多钱……”
小结巴说话又慢又结巴,一句话要花常人一倍的时间。
柳安木耐下性子,继续问道:“他生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小姑娘茫然地抬起头,许久又左右摇了摇。毕竟这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柳安木其实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没有再为难小姑娘,他看向王远:“这种情况能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吗?”
“只能申请妇联介入。”王远顿了顿:“不过农村里的情况很复杂,妇联的同志工作也不好开展,很可能作用不大。还有一种办法,如果现在能证明陶小红想要报仇害人性命,我倒是可以向特案组打申请,对涉案人员进行隔离保护。”
小姑娘茫然地听着大人讨论,她不明白什么是保护令,也不明白什么是妇联,但她听见了姐姐的名字。她下意识拉住柳安木的衣角,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紧张:“没有…大哥哥…我阿姐…我阿姐没害人……”
即使刚才的画面很血腥,但陶小红的确没有害人性命。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找到陶小红。
柳安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站了起来,随即看向王远的方向:“王队,证物少一根没什么问题吧?”
王远知道他想干什么,沉默片刻后才问道:“你有把握能控制住她吗?”
陶小红既然能出现在神像里,就说明她受到过某种供奉,本身已经脱离了寻常阴物的范畴,甚至可以说是跳出了轮回,比较常见的就是民间常见的“姑娘庙”和“二郎庙”。
这种范畴的阴物靠信众的信仰之力存活于世,对付起来非常棘手,可以说是易请难送。另外对于陶小红和这个诡异的佛像之间的联系,王远还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不好说。”柳安木摸了摸下巴,难得慎重道:“万一她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我还真的没辙。”
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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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经过烛火灼烧后,顶端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烟点,随后这个烟点慢慢扩大,在甲床上留下不少烟气熏出的竖条。就在这时,一滴鲜红的血液滴上甲床,很快就在指甲的表面冒出白烟。
白烟慢慢在甲床上上空汇集,在形成了一个中空的圆环后,化作一条烟龙,停留在烛台的前方。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泥腥味从窗外涌入,就像是刚下了一场大雨后的土地。
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烟雾,烟雾的形状不断变化,须臾之间被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形。这个人形只有巴掌大,漂浮在火焰的上方,隐约能看见这个身影的头顶带着沉重的头饰,有点像是古代的凤冠霞帔。
“来了。”柳安木将烛火压小了些,甲床上冒出的白烟逐渐变成了一条涓涓细流。
与此同时,两条索魂链漂浮在半空中,丝丝缕缕的阴气纠缠在锁链上,形成一种无声的警示。
柳安木盯着白烟,突然开口:“有何冤抑,各各从头供状一遍。”
随着他话音落下,窗外突然阴风大作,木窗被阴风刮得当啷当啷作响,冲天的煞气烛芯处涌出。伴随着屋外隆隆的雷声,屋内点燃的蜡烛全部熄灭,整个空间刹那间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在表面覆盖了一层水膜。
阴森凄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就像是磁带在倒带,速度极快,而且完全听不清楚这个声音到底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四周的景物飞快变换轮转,等到周围的画面再次清晰,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体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瘦。
女孩站在银行大门前,手里紧紧握着一张银行卡,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无措地站在花坛前,声音中透着一股绝望与无助:“妈,你怎么可以把我的银行卡拿给陶远?他在外面赌|钱,输了那么多钱,现在就连我的卡也被他取空了……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我和武强省吃俭用才凑出来的,医生说我这个病如果再拖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虽然电话没有开扩音,但电话对面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这个声音音调很高,透着一股尖酸刻薄,正是陶小红母亲的声音。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弟弟着急用钱,找你这个当姐姐的借一点怎么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借钱给小远的人都是一些流子板儿,难道你要看你亲弟弟被那些人活活打死吗!”
说罢,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还不时混着一些地方方言:
“再说你那个病我都找人问过了,根本就不要做什么手术,你去看的那些医院都是骗人钱的!你嘎嘎在老家找了一个老郎中,人家都拍胸脯跟我保证,只用三副药下去,包你药到病除!”
第34章
“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姑娘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苍白的嘴唇不住哆嗦,好半天她才有力气重新握紧手机,只是那哽咽的声音显得更加无力:
“胃癌中期, 你连骗子的话都愿意相信,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陶小红,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和你嘎嘎还能害你不成?”电话里传来妇人的斥责:“我看你阿巴说得没错,你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有钱也不知道该为家里分忧!……”
头顶的日头很大,晒得人晕沉沉的。
姑娘握着手机,孤身一人站在烈阳下。不知道过了多久,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女孩盯着银行的玻璃上的倒影出神, 当电话里传出一声“喂?”的时候, 女孩突然开口, 声音抖得不像话:“我去找陶远, 我要把我的钱要回来。你告诉我他在哪,你告诉我他在哪啊!!”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哭吼着说出来的,随着声音出口,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女孩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她缓缓跌坐在地,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砸:“嗯嘛(妈妈),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我治病的钱是我自己一点点攒的, 我没日没夜的直播,我没有花家里一分钱……不治病我会死的啊,我真的会死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大约过了一分钟,妇人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传来:
“二十万我已经拿给小远还债了, 现在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身边朋友不很有钱的吗,我看经常跟你直播的‘秀秀’她就很有钱嘛,你就先找她借一点,回头再还给人家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