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161)
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牛头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
人类的魂魄和精怪之灵融合以后,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正是这种灵魂上的强大,让这些被关押在囚笼中的人即使表面狼狈,却依旧能保持着无比清晰的神智。如果他们身上没有被加装这些“义肢”,现在的他们绝对是比普通人类更强大的存在。
而正是这种冷静与理智,会让他们永远保持清晰的大脑,找到当时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证词。
柳安木突然抬步朝着男人走去,随着他的接近,牛头男下意识向右边躲闪了一下,明显紧张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了,看你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肯定也不再想和那些东西共用一个身体吧?”柳安木挑起嘴角,在靠近的一瞬间,突然伸手握住那布满倒刺的牛角。
尖锐的倒刺瞬间刺穿他的皮肤,腥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滴了下来。
牛头人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直接愣在了原地,滴落的鲜血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他瘦削干瘪的脸颊流下去,他的眼角抽搐了两下,随即陡然瞪大:“帮我……?不对,你是要把它驱逐出我的身体?”
话音刚落,冰凉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额头上。牛头人猛地瞪大了眼睛,爬满血丝的眼眶死死盯着面前笑眯眯的青年,那明明是一张笑脸,此刻却比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还让人心惊。
那个声音凑近他的耳边,用不大的声音慢悠悠说道:“怎么?是舍不得,还是害怕了?”
没有给他挣扎和回答的机会,柳安木的身后忽然浮现出了一道白色的虚影。这道虚影足有三米高,巨大的手掌几乎将牛头男的脑袋整个包裹了起来。
一道白色的虚影顺着柳安木的手臂缓慢进入到了牛头男的身体,随着白色虚影的侵入,牛头男的身体猛烈颤抖了两下,手指抽搐,眼眶里的眼珠不断上翻,就像是癫痫发作。
意志四散,白衣道人行走在一片虚无之间,他微微仰头,视线看向山谷间被层层铁链捆绑、挤压在一起的半人半牛的“怪物”,浑身的皮肉如同小山般隆起,左右两边各有两只眼睛正在转动,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白衣道人打量着眼前的“怪物”,“怪物”的模样非常古怪,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是一个骑着牛的人突然被高空坠落的大冰箱砸扁,巨大的冲击力下,人的躯体和牛的躯体几乎完全融合进了彼此。
第129章
看着眼前的蜡黄起皱的牛脸, 柳安木摸了摸下巴,真诚道:“你像极了一位我的故人。”
十大阴帅之一的牛头,牛首人身, 手中常年拿着一把钢叉。不过要真论起来,柳安木还是觉得牛头比眼前的怪物顺眼不少,至少人家只有一个牛头。
半牛半人的怪物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 右边的人类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光。从半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仔细听又有点像是黄牛哞哞的叫声, 那声音里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有迟疑、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明显的畏惧。
从右侧的嘴巴里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看他把我们分开吗!”
左边深褐色的牛眼转动一下,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下方的白衣道人身上, 随即又再次抬起, 似乎看向白衣道人身后的方向。霭霭云雾之中, 紫烟袅袅, 隐约能在云雾之间窥见几抹不明显的青绿,遥遥而立,却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面对那种泄洪般的威压,所有精怪都只有俯首跪拜的份儿。
“没用的,我打不过。”左边的嘴巴言简意赅的说道,这个声音沉稳而粗粝, 但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牛哞。
“打不过?”右边的声音好像气极,变得更加暴躁了,连带着身上的铁链都哗啦作响:“废物!我当初就不该选你,原本以为你块头大, 是个厉害的家伙,没想到也是个饭桶!饭桶!”
左边的声音没有理会他的愤怒,那半张牛头脸缓缓闭合上双眼,从方形的鼻孔中缓缓喷出两道白息,他沉重地叹息道:“收起你的那些无谓的抱怨吧,天意难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右边男人的暴怒大吼,一人一精怪虽然灵魂相融,但却有完全独立的意识。牛瞳转动着看向下方的白衣道人,那双深沉如夜幕的眸子中只有一个意思:“动手吧。”
白衣道人负剑而立,云霭卷起他的衣袍,在云海中翻涌成浪。他目光冰冷,注视着面前半人半牛的怪物。“牛精”在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些被解救的实验品,甚至于整个研究所,都可能只是被推出来的弃子。
如果这才是真相,那就不是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残忍的实验室,而是这个实验室被主动推到了他们的面前。也许正因如此,解救这些“受害者”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杀死其中一个精魄,就能将另外一个魂魄解救出来。
白衣道人提起剑,嘴角似乎是抬了一下,可他的眼底没有什么笑意。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指引,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且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所有的事情背后都站在一个模糊的影子,要想揭开这个幕后真凶的真面目,只能主动跳出这些被设定的轨道。
剑锋出鞘半寸,剑身寒光映出对面那丑陋的怪物。
牛头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它的目光看向远处巍然的青山,无声地低头一拜,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它的精魂早就已经和另一个魂魄完全融合在一起,想要把其中属于凡人的魂魄分离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另外一个精魂。
寒光掠影。
泛着莹白的长剑由左胸处刺入,疼痛钻心,就连右边破口大骂的声音都陡然停了下来。
半张人脸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牙床不住地颤抖,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把冰凉的长剑在身体中游走,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打麻药直接把手术刀塞进胸腔,那些融合交织的血肉正在被一点点分离,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被撕裂。
左侧的牛头忽然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牛眼中倒影出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这道人非常年轻,脸颊瘦削得厉害,但线条却干净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缕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滴落下来,滑过苍白泛青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
沉默片刻,牛头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此事全因我逆天而行,乃自取败亡也。”
“……想死很容易,想活着才难。”白衣道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手中长剑翻转,剑锋涌出丝丝缕缕的金光,这些金光如同纺线般钻进魂体,穿梭其间,挑开那些融合在一起灵肉。
与此同时,白衣道人眉头微皱,左手捏诀,重重拍向自己的心口。就在他的左胸膛上飘起缕缕金光时,一股腥红的鲜血从道人的口鼻中一起喷涌出,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血白的道袍上,好似雪地上绽开的点点红梅。
周身的灵力被迅速吸收,胸口传来剧痛,几乎有一种快要被吸成人干的错觉。
好在长剑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以后,剑身嗡鸣,随即整柄剑终于变成了更璀璨的金色。剑身上的铭文散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好像一道纹路都从沉睡中苏醒。这些金光源源不断地被送入那“怪物”的身体,右侧的半张人脸发出了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这种痛楚无异于在毫无麻醉的情况下,把一个人生生劈成两半。
左侧的牛头人眼底布满血丝,表情痛苦,但此妖倒真是一条硬汉,即使疼得满头冷汗,也没有叫过一声疼。
一体两魄的牛头人被铁链困住,即使这种疼痛早已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们依旧无法从中挣脱,只能任由宰割。凄厉的惨叫声大概维持了半分钟,半分钟后,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变得断断续续。
白衣道人单手持剑,用袖袍浑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被活生生撕裂开的魂魄,每边的魂魄都只剩下一半,中间被斩断的地方滴滴答答流着黑液,不是血,而是破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