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173)
“不像。”程名从旁边的工具盒里拿出一根抽吸管,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来之前,我和赵哥讨论了一下,结果是这些死婴很可能生前都得到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让它们的皮肤角质层变得其厚无比 ,就像是脚皮一样,而且呈现出块状开裂。不过随着尸体蜡化,这些变化已经变得不明显了,所以才会看上去像是皮肤钙化……”
正专心连接抽吸管的程名自然不会注意到,随着他的讲述,整个解剖室的温度都渐渐冷了下来,头顶白炽灯的光线也黯淡了不少。
“滴答…滴答…”安静的解剖室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响起了水声。
听见这个声音,柳安木似有所感,抬起头朝着窗台边的方向看去。此刻,原本空无一人的窗台边竟然凭空多出了几个人影,这些人影很模糊,只是从身形来看,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孩子。
柳安木的视线在这些还没有垃圾桶高的小黑影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其中最高、也是最模糊的一道黑影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道黑影竟然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海藻般的长发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片不小的水洼。
这个影子依旧保持着人形,但从黑色长发下露出的面庞却绝对不是人类,绿色的眼珠占满了整个眼眶,从眼眶中鼓凸出的一对眼珠子几乎就要脱眶而出,看着这张脸,柳安木的脑海里无端地蹦出了另一种生物的模样。
“螳螂。”
黑影怀中还抱着另一个颜色更深的影子,这个影子手脚奇长无比,几乎是将整个身体贴在了另一个影子的怀里,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婴儿般的呓语。
柳安木动作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摘下橡胶手套,黑色的阴气缠绕在他的手中,这几缕阴气纠缠在一块,慢慢拉长,形成了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下一秒,玫瑰表面的阴气抖落,露出被阴气完好包裹住的白色玫瑰花,由于保护的很好,玫瑰花表面还带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白玫瑰被放在干净的洗手台旁,绿叶在铝合金洗手台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倒影。
空气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清晰可闻。赵柘依旧蹲在解剖台旁,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掌刚伸进陶罐内。
程名拿着手术刀,探着身子,正准备探身在死婴额头上开一个刀口准备放气。不过他抵在死婴额头上的手术刀却迟迟没有向前推进半分,就像赵柘的手一直没有从陶罐里拿出。
就像是一部电影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被暂停。
“滴答…滴答…”潮湿的滴水声不断在解剖室内响起,下一秒,一只纤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拿起洗手台上的白玫瑰,另一只手则缓慢擦去眼角流出的血泪。
恬静而美丽的女人站在一滩带着泥沙的水洼中,皮肤如同上好的美玉一样光洁白皙,她朝面前的青年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却仿佛有化不开的忧伤:
“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送过花了。”她轻声说。
柳安木并不意外解剖室内的变化,他靠在解剖台边,随口说道:“能让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接受我的花,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拿着玫瑰花的女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紧接着,那双接近琉璃般剔透的眼睛中流露了几分怀念的情绪。她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柳师弟。”
这句话着实有些超乎柳安木的意料,他看向女人波澜无惊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第139章
女人慢慢撩起头发, 几缕发丝从耳畔落下,挂在她干瘪的脸颊上。不过一瞬之间,女人的颅骨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上庭、下庭收窄,她的中庭几乎拉长到整个头骨的三分之二,鼻翼下端向外凸出, 两只如同玻璃注胶的绿色眼睛从眼眶中凸鼓出来。
瘦骨嶙峋的脚掌踩在浑浊的泥沙上,女人的身上却隐约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她的皮肤如同蜡烛般融化, 缓慢转动头部,当她的目光落在解剖台边的一对陶罐上时,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悲伤的神态:“神总是无所不知的存在, 不是吗?”
“又是神。”柳安木抬起眼皮, 语气嘲弄:“现在成神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
“成神也许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难。”女人自言自语地说着, 但她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排陶罐:
“千百年来, 有多少大能先辈的修为已经登峰造极, 只差一步就能舍弃无用的肉|身,坐化成神,可偏偏就是这一步,却从未有人跨越过去。也许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错了,道法广阔无边,一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就犹如蚍蜉撼树……”
顺着她的哀伤的目光, 柳安木看向解剖台排成一排的陶罐。这些陶罐从外表上来看完全一样,大部分陶罐在河水的侵蚀下,表面早已经爬满了红藻。
“‘十婴阵’的阵眼就是她腹中的亲生骨肉,母子连心,正是被这种阴毒的阵法掣肘, 宋冉云才无法离开那片水域。”想到这里,柳安木又细细观察了女人的视线,终于确定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最中间的一个陶罐上。这个陶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混入其他五个陶罐中就很难再找出来。
柳安木走到陶罐的边上,弯下身将手指压在陶罐的边缘。隔着一层橡胶手套,手下传来的触感湿润而粘腻,但他的心脏却重重地一跳——这只陶罐里面的魂魄已经不见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旁边的陶罐,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旁边的陶罐里也同样没有灵魂的波动。看着面前排成一列的陶罐,他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超度了他们?”
女人看着他,声音很轻:“没有任何一位母亲,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柳安木站直身体,定定看向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女人微微弯下腰,她的背后忽然伸出几十双古铜色的手臂,如同千手观音般在她身后张开。这些黄铜色的手心里睁开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它们悲悯地,以一种近乎赐福的目光,注视着面前渺小的凡人:“如果我能成为真正的神,我的孩子也不用再经受这轮回之苦…可惜以我的天资,还是无法脱离那些枷锁,也注定只能止步于此。”
随着话音淡淡落下,周围的景象如潮水般向后褪去,柳安木站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山涧带着幽香的风扬起他的头发,他抬头打量着面前有庞大的金身佛像,立身于此刻的“神话”前,他好像真的成了一只渺小的“蜉蝣”。
耸立于群山之上的佛像掩盖在一层薄雾之中,高悬于“它”身后的手臂时而做莲花状,时而又化作锋利的镰刃,光影如流水般在神的金身上流转,却又在离开神的身体时瞬间消散。
“造神。”礁石上的青年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依旧是副懒洋洋的模样:“你是说研究所里的那些人都是‘神’?”
天空中的薄雾越压越低,压过山头,几乎要贴上青年的脸。从云雾中伸出一个金色的头颅,整个颅骨呈现出很标准的倒三角状,一对金碧辉煌的复眼镶嵌在颅骨的两侧,薄雾从复眼两侧流过,像是黑夜中的灯笼一样忽明忽暗。
“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失败的试验品,只有接受了‘神’的血,才能成为‘神’的载体。”
礁石上的青年抬起头:“那你呢?”
那对足有一辆小轿车大小的复眼中倒影出青年的脸,左边半张脸漂亮的不似凡人,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色,而另外半张脸则仿佛被这里的风沙腐蚀,露出了皮下的筋肉和森森的白骨。
半空中的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了一声:“我还更习惯你这张脸。”
周围雾霭更浓,几乎要贴上青年的黄金头颅突然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一张颅骨严重变形的女人脸,即使这个女人长得再漂亮,配合上这样一个古怪的颅骨,也只会让人觉得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