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199)
不可能。
他看着冰棺旁边山羊胡的背影,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要走进阴门,就再无离开的可能。”
阴门是分隔阴阳的地方,一墙之隔就是死生之别。守门人最终的归宿,就是以血肉之身融入城墙,成为阴门的一部分。数千年以来,无数守门人以灵魂永不超生的代价,最终铸就这道死生之门。
未等他分清个中缘由,变故陡生。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随即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惨叫,还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
黑暗中很快发出更多的声音,撕咬声、咀嚼声,还有液体喷洒落地的声音,仿佛有一头危险的野兽正在那漆黑的房间中大快朵颐。
守在门口的蓝衬衫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抓着公文包的手青筋暴起。
“王……王观主?……柳、柳师傅?你们还在吗?”他声音发抖地说道。
黑暗的房间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甚至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连房间内的咀嚼声都停了下来,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的牙颤声,他再也听不到第二个声音。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在光线昏暗下来的同时,蛛网般的树根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爬下来,树根扎生于满地腥红的鲜血之上,根茎贪婪地吸收着那些腥红的血液,血液不断被吸入根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蓝衬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点点将手探向自己的公文包。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停着冰棺的房间短暂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了下去。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却让蓝衬衫翻包的手顿在原地,绷紧到极致的精神陡然松懈,巨大的疲惫感随即袭来。
在房间内灯光短暂亮起的一瞬间,他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袍站在冰柜前。
“王观主…到底发生什么了。”蓝衬衫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准备走进房间。只是他的右腿刚抬起来,就突然停顿在了原地。
房间里熄灭的灯光再一次亮了起来,随即很快又熄灭,前后不超过一秒钟。
蓝衬衫的右腿悬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在那瞬间变得僵硬,脸色比纸还要惨白。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秒钟时间里,他终于看出了屋里立在冰柜前的并不是王观主,而是一件被树根撑起来的衣服。
飘在半空中的道袍缓缓转身,涌动的树根如同蚯蚓的巢穴一般蜂涌在红色的道袍下。
僵立在原地的蓝衬衫死死盯着那道袍下蠕动的树根,他的眼睛里布满腥红的而血丝,张着嘴巴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可直到最后他却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嘭!”有什么东西从他右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停尸的冰柜上。他胆战心寒地转过头,借着房间里一瞬亮起又熄灭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从他旁边飞出去的正是跟在柳大师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飞出去的时候撞得极狠,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黑血。然而就在蓝衬衫回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冰凉刺骨的气体喷上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像是上了发条,一点点地转了回来。
下巴落下一滴冷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瞳孔缩成一点。
两根锋利的铁钉架住他的两只眼皮,只要再往前进一毫米,就会刺穿他的眼珠,而他却也因此只能睁大眼睛,死死看着对面那双腐烂的眼珠,蛆虫在那眼珠中爬进爬出,白花花蠕动的虫身从那高度腐败的眼眶中掉落,刚好落在他擦得锃光瓦亮的高档皮鞋上。
蓝衬衫铁青着一张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61章
身体好像被冻成了冰, 没有一丝温度,后脑上传来阵阵疼痛,好像寒冬腊月埋在雪地里。
躺在地上的男人按着疼痛不已的后脑, 勉强睁开眼睛。晚霞满天,一抹残阳挂在远方天际,像颜色过于鲜亮的月牙。
“醒了?”蓝衬衫按在自己的后脑, 寻着声音仰头看去。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个年轻人,身上的衬衫残留着大片的血迹, 模样有些狼狈,右侧的年轻人头上还包着纱布,蓝衬衫有些迟钝的大脑想了一会, 才想起来这应该是那青年撞上冰柜时受的伤。
“柳师傅……”蓝衬衫的喉咙像被煤烟熏了一样, 一开口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程名站起来想要给他顺气, 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观主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你们布置的法阵没用, 那东西已经从停尸库里逃出来了。”柳安木坐在花坛的边缘,支起手臂撑着下巴,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青年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至于那个假道士,他自以为可以用‘天师印’封印恶鬼,却没想到那东西已经成‘神’,所以他不仅没有封印成功, 还把那尊阴神放了出来平白丢了性命。”
柳安木停顿了一下,随即慢悠悠道:“本来你也要死,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也只剩下一堆尸块了。”
虽然青年说得很轻松,但蓝衬衫的后背还是爬上了一层白毛汗。他亲眼看到了停尸库里发生的一切, 飘在半空中的红色道袍,挤满道袍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的根须。
蓝衬衫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但声音却还有些焦灼:“你刚才说那东西成神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安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字面意思。”
没等苍白着脸的蓝衬衫反应过来,柳安木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还有些恍惚的蓝衬衫身边,拍了拍蓝衬衫的肩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将早就打好草稿的话说出:“此事非同小可,我们现在要马上去各大道观找人共同商议对策。”
蓝衬衫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转动,他点了点头:“人多力量大,有什么需要您就告诉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巧了,现在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柳安木丝毫不知“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他指了指蓝衬衫背后靠着的行政用车,笑眯眯道:“我们去摇人,总不能用两条腿走着去吧?”
蓝衬衫连忙道:“当然,我开车送您过去。”不过刚站起来,蓝衬衫后脑便传来一阵晕眩,像是有一百根针扎在他脑袋里,竟然连站都没办法站稳。他扶着车门,脸色苍白地喃喃:“……什么情况?”
“你昏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应该有轻微的脑震荡。”程名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蓝衬衫,叮嘱道:“我只给你做了初步检查,你是后脑直接撞击地面,还不能排除有没有颅内出血,所以一定要尽快就医。”
蓝衬衫也察觉到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妙,于是便也不再推辞,将车钥匙交给了两人后,自己打了一辆网约车。
黑色行政专车很快发动,蓝衬衫抬手翘了敲车玻璃。等到车窗降下来,蓝衬衫才感激地笑了笑,与之前的微笑不同,这个笑容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刚才的事多谢你们,侯厅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死里逃生,蓝衬衫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心里却十分感激二人。
刚才的情况到底有多紧张,他心里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人其实完全可以丢下他自己逃命,而自己现在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自然是承了别人一份恩情。
*
车窗缓缓升起,行政专车驶离秀山区司法鉴定中心的大楼。
直到蓝衬衫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程名才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瓶水,用力漱了漱口,降下车窗,将嘴里混着血腥味道的一口水吐了出去。
刚才撞上冰柜的时候,他不小心咬伤了舌头,说话含混不清:“不是我说,这黑狗血的味道也太腥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腮帮子,撞上冰柜之前,他特意按照柳安木的安排,将一包黑狗血垫在了舌头下方。
身体撞上冰柜的同时,他一口咬破舌头下的血包,营造出“喷血”的假象。
柳安木扶着方向盘,并不在意:“不演得逼真一点,他又怎么会相信我们真的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