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鬼追妻实录(211)
尤其是左一,貌若好女,才华又出众……皇帝想到自己艰难的子嗣,心下叹息,而后手指上下点了点,表情纠结。
谢春酌的心因此高高提起。
谁会是状元呢?
他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他不可以不是状元!
殿内熏香不知何时蔓延开,一层不可见的烟雾从皇帝进殿暗口传入,浅淡的异香飘飘然,传入每个人的口鼻之中,众人神情恍惚,似陷入梦境。
皇帝的手在指向季听松时,停滞在半空。
他侧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太监,待看见站了个小太监,才想起来自己把人派去请国师了。
但也能问。
他问:“它怎么来了?”
小太监回:“奴才不知,它像是突然起了兴致,就过来了。”
对话莫名其妙,但因为问话人是帝王,所以没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唯有谢春酌的心,越发抬高,高到,好像要悬挂在这殿堂之上,只等帝王话语声一落,将他砸死。
皇帝微微颔首,将此事抛之脑后,又重新看向面前等待他的三人。
他的手指仍然指向季听松:“你……”
噗——
一切发生在顷刻间。
季听松身体骤然前倾,喷出一口浓血。
血液喷射往前,染红了殿堂,来到了帝王脚前。
众人瞳孔紧缩,下意识朝对方看去,只见季听松不知为何,单手用力抓紧胸口,面色茫然,徒然跪倒在地。
他口中不断溢出血液,脸颊、眼皮染了血珠,坠在上面,一张俊秀温和的脸上此时显现出将死之人的灰白。
“怎么回事?!”
“有刺客?!”
官员尖叫慌乱,大殿登时乱成一锅粥。
谢春酌看见皇帝皱眉,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看向小太监,小太监微微点头,像是应和了对方的猜测。
什么猜测?
谢春酌似乎也明白了。
“嗬……”
压抑的咳嗽从身旁传来,谢春酌扭头朝着对方看去。
季听松、季听松……
谢春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心中念着对方的名字。
季听松大抵也是明白了,所以他也对着谢春酌笑了下。灰白的、失去颜色的面容悲伤而哀切,可他眼神却又是柔软怜惜的。
“……不欠了。”他张张嘴,最后也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属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殿内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皇帝沉着脸,道:“换第四名上来。”
官员着急忙慌喊:“赵当喜,上前——”
一名三十几的贡士脚步踉跄地走到了吴阅身旁,神情不安。
皇帝显然失去了耐心,他收回了手,直接开口:“谢春酌,定为状元,吴阅,探花,赵当喜,榜眼。”
话罢,一甩手,转身离开。
负责此事的官员颇觉头疼,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季听松,又觉荒谬,如在梦中。
但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要处理此事,规矩不能乱。
官员沉下心,对着谢春酌等人道:“你们先出殿,会有人带你们去换衣服,时辰到了,就要去游街了。”
众人齐齐应声,陆续往外走,谁也不敢去看地上那个,唯一不能走的人。
谢春酌作为第一名,却成了众贡士之中,往外走的最后一人。
吴阅站在他身侧,本想说话,可盯着他,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谢春酌抬手摸去,摸到了一滴血,染红了他的指腹。
这血是属于季听松的。
这红艳得厉害,衬得谢春酌皎白的脸呈现出异样的凄冷丽色。
吴阅竟不敢多看。
“谢谢。”
谢春酌对他微微一笑,而后随着人群走出殿外。
踏出高高的门槛,外面天光明亮,一片灿烂。
谢春酌甩袖,将一切抛之脑后,大步向前。
第158章
雨过天晴, 整座京城被笼罩在雨后淡淡的雾气之中,空气湿润而柔软,散发着草木雨水的气息。
从破晓起便安安静静的街市,在天亮后繁华吵闹, 又在雨时看见天上飞舞的白蛇后更加提高了心中激荡, 以至于当宫门口太监高声演唱前三甲,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名字后, 喧哗、笑闹、惊叹时, 这种激荡达到了顶峰。
红衣状元, 面如冠玉, 身骑白马, 气宇轩昂,跨马游街, 走在队伍最前沿, 没有人会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街市两边沿街的酒馆客栈门窗大开,许多少爷小姐探出头来, 视线在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身上看了一圈,最后毫不犹豫地往状元身上砸香囊和手帕。
又因着怕香囊砸伤,亦或者剐蹭到状元那张俊脸,香囊也只砸了白马, 香帕倒是如天女散花,纷纷扰扰, 铺天盖地地落下,总有一半能落到状元的身上。
有一丁香紫的丝帕恰好飘飘然地落在了状元头上,因展开而下,帕长,如盖头般盖住了对方的头脸。
骑马的动作因此而停下, 扔丝帕的小娘子心下忐忑又兴奋,既怕对方不喜,又高兴于自己的特殊。
护着这一行人游街的官员小吏见状,正要开口呼唤,却见状元唇角微勾。
小吏一怔。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骑在白马上,姿容秀美的状元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往上一抚,轻纱垂在他指尖,随着动作而挑起,露出翦水秋瞳,乌黑长睫一颤,叫众人看着他的心也跟着抖了一抖。
轻纱下,状元郎的容颜如画,唇红齿白。
他朝着扔丝帕的小娘子弯唇一笑,挑起轻纱的手略用巧劲,就将丁香紫丝帕从纱帽上挑下,抬高,风一吹,恰好将其吹落,飘至身后。
四街皆静。
状元郎却朗然一笑,意气风发,骑马往前去了。
众人回神,街市便如热油里扔下一滴水,沸腾炸锅。
站在街道两旁的人齐齐去抢被风吹落的丁香紫丝帕,而更多的则是继续往状元郎身上扔,这下发了狂,连身上的荷包银子都扔过去,直砸得榜眼探花也得了无妄之灾,疼得大叫:“砸错人了!”。
那位站在楼上的小娘子愣了好半晌,看着那道身骑白马的身影消失,才骤然红了脸,攥紧手中的帕子,喃喃道:“……我一定要嫁给他。”说完,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去,生怕被人捷足先登,连身后的侍女都扔下了。
这一举动,又是惹得酒楼里众人一阵笑闹。
“这状元郎出息可大了,也不知道能被谁家榜下捉婿。”
“说不定早就被人捷足先登,成了某位大人家里的乘龙快婿了!”
“这话可说不得,反正据我所知,这位谢公子身上是没有婚约的,素日里与那些个举子出门交谈学习,也从不狎妓,就连听曲儿也少呢。”
酒楼里头的人举杯相饮,不由得谈论起今日的焦点来。
说到某处,更是拍桌互相叫喊起来,仿佛谁的声音大,谁说得就更正确,以至于声音一路传递,楼上包厢也能将他们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愧是静谭大师。”闻羽饮茶,想到今日所见,脸上笑意浮现,颇觉快活。
他忍俊不禁,叹道:“果然如您所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仅柳夔无法渡劫成仙而死,死后被魏琮砍下头颅,季听松也在殿试前吐血身亡。
一下死了两个情敌,闻羽只觉快活无比,况且……柳夔于谢春酌,无论如何,在都会占据一些重量。
即使没有,就凭着今日白蛇魂魄游天飞至皇城之上,只为看心上人一眼的情形,也该在谢春酌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思及此事,闻羽心下又生出几分不悦和嫉妒。
都说活人不能和死人比。
就像是死人比活人沉,魂魄逝去了,满腔的情感,爱恨情仇痴嗔怒怨,却都留在了身体里。
一条命的重量,生前死后的爱恨,与活着的人缄难于口的爱恨,后者怎么能和前者比呢?活人怎么比得过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