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卖惨装茶攻了师尊(91)
但他还是要活着。
有人在等他。
就这样被锁了七个日夜,终于在第七日的子时,巡卫拿了串铜圈钥匙过来,挨个解开了天池的锁链。
温濯感受到铁链的松解,想站起身,身体却一下子脱力,跌到了彻骨寒冷的天池中,砸开了水面的细冰。
天枢阁的小童跟在巡卫身后,抱着温濯的衣袍跟了上去。
“温宗师,”他稚声道,“天寒,快穿上衣服吧。”
七日前,他叩门去求了温濯,求他救救自己的爹娘,沉疏献祭灵核之力带走了岐州的妖后,他们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温濯的肢体被冻得有些僵硬,他接过衣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嗓子却被寒风割坏了,一时间发不了声。
小童赶紧从怀里捧出一瓶药,递给温濯。
“温宗师,这是驱寒的药。”
在这一声里,温濯丧失的意识终于回笼,他一下瞪大了双目,搀住那小童的肩膀。
“小、小满……”
声音沉郁,如鲠在喉,嘶哑得几乎辨不清字句。
小童似乎被他吓到了,他恐惧地看着温濯的双目,身子微微颤抖着。
但他很快就重新鼓起勇气,踮起脚,凑到温濯耳边,小声道:“沉仙君还在灵州的边境,温宗师快去接他吧,我爹娘会在岐州边境接应的。”
温濯一听,眼神倏地重新亮起光芒来,他用力点了点头,接过小童手里的瓷瓶子,倒了几枚丹药出来,直往喉间咽下。
沉未济还活着,还在等他。
小满还在等他。
穿了衣袍,他很快召动含光剑,顺着小童替他打点的路径,从太清山悄悄跑了出去。
从太清山到灵州边境的路并不短,哪怕是御剑飞行,寻常也需要三四日,何况如今暴雪纷飞,需要的时间更久。
但温濯实在是太着急了,他日夜不休地赶路,最后竟是赶在旭日东升前到达了边境。
他落下剑,目光不移地望着这片土地。
遮天迷地的雪把战场的硝烟余烬也埋了个干净,凛冽的朔风刮在人耳侧,连发丝都要结成冰了。
禁制已经不见了。
温濯的呼吸变得很慢。
这里除了苍茫大雪,竟是了无人烟。
小满呢?
温濯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时没支住,跌跪到了雪地里。
太长时间的劳碌已经让他的身体到达了极限,浑身的力气像被泄走一般,从足底僵麻到全身。
他一咬牙,含光剑往地上狠力一刺,搀着剑爬起身。
他要找到沉疏。
温濯咬着唇,把这句话当作了信念似的,强撑着身体,继续在擦黑的暴雪夜中努力寻着沉疏的痕迹。
一直到天际缓缓升起一抹金辉的时候,温濯赶到了落霞谷。
“云舟……”
在这里,温濯终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他快泯灭的神识一下子重燃了火。
温濯立刻循声望去,却在看见沉疏的一瞬间,大脑一下就成了空白。
他几乎气断声吞,张了好几次口,喉咙间也只能逸出不成语句的残声。
他紧绷的弦好像在这一刻,“嘣”地一声,断开了。
沉疏在那里。
他衣袍破败,伤痕斑驳,身边放着那把折成两半的参商剑。
人像是被扔在血池里泡过似的,一眼望过去,浑身竟找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肤。
他此刻正跪坐在雪地上,双目紧阖,不停地往地上摸索着什么,口中还喃喃地唤着温濯的名字。
“云舟……”
听到这声“云舟”,温濯才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倒在这里,他踉跄着跑过去,跌跪到沉疏身边。
“小满……”温濯抱住沉疏的肩,涩声唤道,“小满!”
可近了看,温濯的心都要被刀割碎了。
沉疏虽然合着双目,可整个眼眶周围分明爬着一道狰狞的刀口,这伤口不浅,如今因为霜冻,几乎已经溃烂开来了。
他要疼死了。
沉疏最怕疼,温濯知道他这个小毛病。
沉疏被温濯抱住的那一瞬间,神色一愣,茫然地四处摸了摸,从他的脖颈摸上耳垂。
“云舟?”
温濯赶紧覆住沉疏的手,带着他确认了自己。
“是我,小满,”他说,“我在这里。”
“你的眼睛怎么了?”温濯哽咽着拨开沉疏的发,“还能睁开吗,小满,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得太晚了,我……”
沉疏没有回答温濯的问题,只是抬手摸索着温濯的脸,低声笑道:“不晚的,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温濯心痛得说不出话,他抱着沉疏,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头发,把发上结出的霜雪给抹开了去。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静:“小满,我现在就带你走,师父有办法救你的。”
“救不了。”
温濯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打断了他。
他瞳孔一缩,回头看去。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旱魃。
“妖从不同类相食,他们只吃魂灵,”旱魃脸色冷冰冰的,再没有往日的笑意,“狐狸的灵魂已经被妖族分食殆尽,只剩一片残魂了。”
她提了提烟斗,一缕白烟飘出,落到了沉疏的心口。
“唯一的办法,就是献祭你的心头血,用术法去重塑他的魂魄,”她说,“这术法困难,哪怕是我也会失败,你若想救,可以试试。”
说罢这句,旱魃的身影片刻都未停留,如同一把烟,消失在了温濯面前。
温濯呆愣了半晌,直到怀里的沉疏闷哼了两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不会的,”他强行扯出一个笑,说,“不会死的,小满,我还能救你,我们的灵力相性很好,我可以救你的……”
说着,他一只手就和沈疏十指交扣,开始替他渡去灵力。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的灵力太了解彼此,温濯能分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沉疏那些慢慢流逝的寿元。
他渡去的那些灵流如同泥牛入海,怎么也填补不了这悍然的豁口。
温濯的情绪快要濒临崩溃了,他双唇发颤,泪水一行行往下落,滴到沉疏脸上,抹开了那些脏兮兮的血迹。
沉疏听见温濯的哽咽,手摸索着抹到温濯眼角,小声关切道:“云舟,你哭了吗?”
沉疏一说,温濯就哭得更狠了,他哭得几乎失声,低头抵住了沉疏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满,是师父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沉疏想说话,胃里却是一阵难受,他呛了几口气,一口浊血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他哑声道:“云舟,你、你别哭了,你怎么变得跟我一样了?”
温濯悬吊着一口气,把自己的意念反复从崖角的边缘拖拽回来。
他说:“外面太冷了,我先带你回家,到暖和的地方,小满,不要睡去,好不好?”
沉疏点点头,不说话了。
他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温濯就会心跳骤停,以为他再也张不了口。
“小满,不要不说话,你跟我讲一讲,”温濯带着他,逆着凛风往回赶,一边还要兼顾沉疏的状态,“跟我讲讲,讲你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实在不行,我同你讲,我讲一句,你就要应一句,好吗?”
“我听你讲吧,云舟,”沉疏耐心地答道,“我有些累了,说不动话。”
温濯点点头,开始片刻不停地和沈疏讲话。
反反复复、重复着无聊的语句,说的无非是这些年和沈疏的家长里短,还有他得到剑道魁首的事情,听得沉疏要笑出声来了。
他边笑边说:“怎么讲这么烂,云舟心里,就只有这些开心的事情吗?全都是和我有关的。”
温濯抹了把泪,仓促地答道:“和你有关的,我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