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成为救世主的那些年(191)
面具的眼部透出淡淡的荧光,橙黄色,宛如在夜色隐藏下探出獠牙的野兽。
致命的危机感袭上怪物心头,它想要尖啸,但它发声的器官已经被腐蚀。
那张陶瓷面具的口部能够张合,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液从那里射出,它完全没有发现女仆已经靠近,并死一般寂静地站在了它的身后。
那个男孩儿,是美味的食物,非常美味……被恐惧浸泡过后,这种美味会达到顶峰。
但是让怪物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是区区人类而已,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的恐惧值竟然如此难刷!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了,那个男孩儿竟然习惯了它的神出鬼没,一次比一次淡定,就好像……他能够预判到它的行踪?
可恶!
它做了无用功,它应该在那个人类男孩儿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把它抓回去献给主体的。
没有关系。
畸形怪物从阴冷的旧房子里爬出来,它像鱼在水中畅游那样自如地行走在阴影里,几乎是前后脚,它来到了重新打开大门的教堂外。
人类供奉的石像根本不能对它们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和震慑,人类的确有神,但不是这些,祂已经死了!这个世界该是它们的世界!
怪物耐心等候着,它实在不甘心,因此准备再续一波恐惧值。等到那个人类男孩儿的恐惧达到最巅峰,它就立刻出手捕获他,将他带到主体面前,喂食给主体。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只生活在国外的诡异一定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什么意思。
就在熟睡中的男孩儿的恐惧值即将到达最巅峰的瞬间,情况急转直下,恰似过山车就要到达最顶点时突然就被原地拉回了起点,体验感极差。
一把草叉刺穿了它本该坚不可摧的身体。
噗嗤一声闷声,它被一股巨力拔到了半空中。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呢。
畸形怪物头顶上的耳朵宛如濒死的蝴蝶振翅一般颤动着,姿态仍然满分的假面女仆感受到一股阴森冰冷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这让她略感惊讶。
不是没有眼睛吗?
是具有“看见”这一特性的器官吗?
那就不稀奇了。
假面女仆更凑近了一些,她咽了一口唾沫,细长白皙的脖子有明显的吞咽痕迹。
草叉上被刺穿的怪物挣扎得比刚刚更厉害了。
今晚是一个无月之夜,厚重的黑云遮蔽了高悬天空的血月,今夜的血色月华要比之前淡很多。
但非人之物并不需要光作为“看见”的必需物。
单手持叉的假面女仆伸手探向自己的面具,以白色作为底色的陶瓷面具上画着一种花瓣细长,形如蜘蛛的青蓝色花朵,它名为水鬼蕉。
女仆摘下了她的面具。
被刺穿在草叉上的畸形怪物挣扎的动作忽的一顿。
没有眼睛的怪物并非失去了视觉,它的“眼睛”就是它的耳朵。
显露在它面前的不是一张人的脸,而是蜘蛛的复眼和口器长在了人的头颅上!
这是诡异?它的同类?
不不不!
畸形怪物挣扎得更厉害了,它没有从这个非人类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同类的气息,相反——它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天敌的气息!
这是一个比人类能力者还要危险的存在,是不可战胜的天敌!
天敌凑得更近了,粘稠的液体从缓缓张开的口器中分泌、滴落,落在草地上,顷刻就将长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很好的地毯草和百慕大腐蚀了好大一片,且像瘟疫一样继续向四周蔓延。
腐蚀是在瞬间发生的,腐蚀的停止在两秒后,女仆脚下的草地已经变得焦黑,这不详的焦黑足足向四周扩散出去五六米才堪堪停止。
天敌已经很近了,近到触手可及。
但畸形的怪物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那六只复眼倒影着它濒死的模样,流转着金属制光芒的螯肢向两边张开,口器里还有一副小口器,全然由锋利的镰刀型獠牙组成。
草叉成了餐叉,腐蚀得焦黑的草地就是餐桌,女仆不挑,格外满足地吞吃了这只送上门来的食物。
这就是到别人家里来拜访却不敲门,想要仗着自身不入流的本事偷偷溜进来的下场。
等到草叉上最后一滴绿色血液也被螯肢送进口器中,重新戴上陶瓷面具的女仆优雅地提着草叉走进杂物间,从里面取出一把铁铲,慢悠悠地整理起被她的唾液腐蚀掉的草地。
这是她被主人创造出来后的第一餐。
隔着陶瓷面具,她沉醉地深嗅一口气,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芬芳。
啊,就像主人的倒影所说的那样,这个国度,她超爱的!
……
危越也去吃晚餐了。
能够让他熟睡的地方只有家里和家人身边,自他踏出华国那片大地后,他愉快地把回来以后才捡起来的美好品德暂时放到了一边,每天狩猎狩得很开心。
这里简直就是他的快乐老家。
影子无声欢呼一声,化作巨大的、比黑夜更深的阴影,潮汐般向着湖边的深林汹涌扑去。
诡异住在湖边的深林里,而加利尔镇上的人类就像是被它们放牧的牛羊,在一无所知中养胖,只待被摆放到餐桌上的那一天悄然到来。
虽然已经感慨过了,但危越还是要再说一次:“国外的诡异过得可真好。”
牺牲大部分人,保全小部分人,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和平共处呢?
真是一个极好的地狱笑话啊。
头戴黑巾,脚踩高跟鞋,手腕上缠绕着银制十字架的修女站在了深林的入口处。
万物都有影子,唯独她脚下什么都没有。
她的影子已经包围了这片茂密静谧的深林。
林中安静非常,没有虫鸣,没有野兽在夜间捕猎,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风中带有明显的水汽,是从湖上吹来的。
除此以外——
“好香啊。”
修女沉醉地叹谓一声,群青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淡淡的酡色显现在脸颊上,恰如桃花印面。
是大餐的味道。
她提起了裙摆,朝恍若凶兽悄然张开的深渊巨口的深林踏出一步。
嗡——
比黑夜更深的结界拔地而起,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将整片深林笼罩其中。
嘻,骗诡异的,地下也有。
结界外,最后一盏灯熄灭,加利尔镇的人类陷入了甘甜的梦乡。
结界内,山崩地裂般的响动,大片大片的针叶树和杉树被拦腰折断,潜藏在深林深处的巨大诡怪被当成沙包一样扔来扔去。
一方是与诡怪相比起来体型娇小的人类,她一身修身的黑白色修女服,脚踩十厘米高跟鞋,却在凹凸不平、石块与树干横飞的深林里如履平地。
一方是形状完全没有定型,像一团史莱姆一样随意变化、忽大忽小的黑色影子。
看得出来,影子玩得很开心。
危越抱住被他连根拔起的杉树,拿它当球拍,砰的一下将倒飞向自己的诡怪重重拍了回去,杉树应声而断。
他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烤肉块,一边扔掉手中的断木,就近重新拔一棵新的。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这只诡怪的味道很不错,用火烤一下,就是美味的烤鱼。
是一顿很不错的宵夜了。
但不是大餐。
危越闻到的大餐味道来自于另一只更加强大的诡异,这只不过才刚刚晋升到八级而已。
另一只不在这里,它离开了,就在他来的前一天,因此深林中残留着对方浓郁的气味,那只被假面女仆吃掉的畸形诡胎也来自于另一只更加强大的诡异。
离开是去做什么了?
这只被当成球扔来扔去的诡怪说它不知道,它失去了唯一的价值。
酣畅淋漓的互动后,危越和影子分食了这只不停求饶的诡怪。
他留下了诡怪的皮囊。
伸出的食指变得细长,如同藏了毒液的獠牙一样微微弯曲,黑白色的修女面带微笑,将食指刺入了才被剥落的皮囊,然后看着它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末了,她对着空洞的皮囊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