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短篇合集 下(213)
他的身上凉气化成了薄薄的雾,蹭到了我的指间。
我轻轻碾过那一点潮湿,然后心也一起潮了。
我缓缓躺倒,将赤岩紧紧搂在怀中,轻声说:“赤岩,我想你了。”
雪色照在热腾腾的炕上,我闭着眼睛,蜷缩在赤岩的怀中。
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眼睫上,带着一点蓝莓的清香。
我仰起头,堪堪捕捉到了他将离去的吻。
没有深入,就这样贴着,然后,慢慢加重。
“我去给你摘了蓝莓,”赤岩对我说:“摘了很多。”
冬天,要弄开半人深的积雪,要扒开已经封住的冰,蓝莓就在里面,混着零下五六十度彻骨的冰。
我缓缓睁开眼,望着那双宁静的眸子,轻声说:“摘的时候在想什么?”
赤岩说:“在想,要快一点,给你送过去。”
我缓缓握住他灼热的手,静静望着他,不语。
赤岩的掌心贴上了我的胸口,眼眸清澈地望着我,说:“还想,这里给我的东西,能不能多放在我这里一会儿?”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
赤岩替我抹掉,慢慢说:“我那天说的话,不是想要回深山,我只是想要你留一留我。”
我不需要赤岩解释,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我那时太自卑,太迷茫了。
过热的炕像把人放在上面煎烤,皮肤的灼烫过于清晰,梦境与现实其实很好分清。
我轻轻扬起唇,说:“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吧。”
过年大概是这个村子里最最热闹的时候了,我买了挂鞭,放在雪上点燃,噼噼啪啪,打破了这老院子多年的沉寂,洒了满地的红。
家里的灯都开了,饭香也飘满了屋。
我将桌子摆在了炕上,一道一道菜端上来,等到齐了,也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没有春晚,手机也关了,就像多年前我们过年那样。
我喝了很多酒,眩晕地躺在赤岩的腿上,认真说:“以后我们不分开了。”
赤岩那双狐狸眼中氲着醉意,水光潋滟,妩媚勾人,被那双眼睛看着,我根本无力抵抗,商纣王都不行,我又算个什么。
他慢慢说:“没有分开,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怕你心堵,不让你看见。”
他说:“我想通了你为何不高兴,如你奶奶曾说的,前世今生,不该混为一谈。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只是童礼,是自幼时起我一直守护的孩子。我无意拖累你这一辈子,同她约定你若是不回来,就永远不去找你。可如今,那个约定也该作废……”
赤岩醉了,话变多了很多,他试图解释很多事情。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他的话音停住,安安静静望着我。
我想,今夜他不是仙家,是只属于我的赤岩。
我的目光一点一点描摹着那张俊美的脸,同他说:“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我不在意那些了,我已经决定出马顶香,作为弟马修行。”
出马仙不能入轮回,我本也不想入轮回,我不想忘记赤岩,我原计划在我身体坚持不住时自杀,因为自杀的人是不被允许入轮回的,现在却有了更好的选择,更多的时间陪伴他。
赤岩轻轻眨了下眼,温热的唇贴在我的掌心,却烫到了心脏,我也喝醉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我慢慢说:“那条尾不管是怎么断的,我们再修回来就是。”
清凉的蓝莓恰好适配这滚烫的夜晚,我轻轻捧起赤岩的脸,望着他清澈的眼眸,虔诚地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就再也没分开过。
低喘着,影子交叠,覆着优雅美丽的狐狸尾。院中清扫出的路又压满了雪,大雪覆盖了小小的脚印,覆盖了小小脚印后面跟着的梅花。
春将在明年五月再次降临,那时我会重新立起家中的堂口,迎他做我的堂上仙。
葵子有话说:弟马如果没有修成正果成仙,会作为鬼继续修行,出马仙家修成了正果也不会放弃弟马,会来帮助弟马修行,让他早成正果。出马仙很护犊子,弟马对他们说真的就是自家孩子,所以写这个结尾在哄睡里,因为哄睡里的所有人都会和爱的人长长久久在一起,不会有离别的苦。
第450章 《堂上仙》番外
我有时候会想,人的前世与今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却没有之前的记忆,也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拥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如果不是,为什么前世的善缘今世可受益,为什么前世的冤亲债主今生还要背。
赤岩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含住我喂给他的杏子,趴在我的腿上假寐。
我望着他长长的发丝,弯唇说:“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能够得到你的青眼,能够得到诸位仙家的爱护。”
赤岩缓缓启唇道:“是这样的。”
我靠在床头,将一旁台风调得暗了些,又喂给赤岩一颗最大个儿的草莓,撑着手臂悠闲看他:“给我说一说吧,我忽然想听。”
赤岩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定定看了我一会儿,说:“那段故事其实很简短。”
我听明白了,简短的意思,大概是前世的我是个短命的。
我问:“我们的故事呢?”
赤岩缓缓说:“也很短。”
我其实已经并不在意这件事了,尤其出马以后我为许多人还过冤亲债主,心里的固有想法已经开始产生动摇。
前世的我与今生的我,其实都是一个我,累世轮回,缘与冤只会积攒,不会消失。
我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说:“说说吧。”
赤岩抓住我的手,缓缓说:“几百年前,山里曾发生过火灾,许多生灵葬送在那场火里。”
我认真听着,然后赤岩说:“你救了许多仙家,从此他们记住了你的恩。”
我:“……”
我又等了会儿,不见赤岩再开口,才反应过来他说完了,无语片刻,问:“那时候我多大?”
赤岩:“十四岁。”
我轻微一愣,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赤岩:“一百六十年前。”
那该是咸丰年间的事,中国正受到侵略。
我点点头,继续问:“我那么小,怎么救得了?”
赤岩轻闭着眼睛,说:“那时你在山里驯养鹿与马,山火来时,我们都被困在火海里,来不及脱逃,也不知从哪里脱逃,你放跑了鹿和马,跑进山里,见到刺猬就抱起来,见到蛇也捡起来,直至拿不下了再往出跑,往返数次,遍体鳞伤,一片火海里,我们都看到了你,就跟着你跑出来了。”
我“哦”了声。
我绕着他的头发,轻声问:“那我和你呢?”
赤岩:“我受伤了,你把我带回家养伤。”
这感觉很奇妙。
卧室里安静舒适,慵懒的灯光下,我听着那些故事,就好像在听着我曾经历过,却不小心忘掉的往事。
我问:“那我是怎么死的?”
赤岩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忘着我,他的目光很认真,像是怕我从眼前消失那样。
赤岩说:“那时天下正乱,你因故随着父兄回到了乌苏里江,可不久那里就发生了战乱。”
他望着我,好像在看着那段泛旧悲伤的历史,他轻轻说:“我再见你,你已经躺在了血泊里,你对我说,你心属我,希望我下一世来寻你。”
我沉默了良久,轻声问:“那你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赤岩眼睛扫过一旁的果盘,随意道:“知道你遇险时,我正在历劫,我放弃历劫想去救你,断了半尾,这是应得的。”
关于他自己的那部分他语气很平静,这个故事也只是寥寥数语,我却久久没缓过神来。
唇碰触到了一阵清凉,我垂下眼眸,轻轻笑了起来,我张口含住那颗能让人酸到发抖的都柿,俯身压住赤岩的唇,将果子渡给了他。
果皮脆弱,酸味在我和他的口中溢散,我却不想和他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