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囚笼(88)
“还行吧。”郁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话落,旁边没有传来回答,而郁海也没再说话。
海岛的阳光倾泻而下,在湛蓝的海面上洒下金灿灿的光,一切都宁静而又和谐,郁海终于明白,所谓的信仰,所谓的永恒岛其实都是虚无缥缈的谎言,只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他害怕的不是去不了这个地方,也不是欺骗和利用,他只是害怕孤独,害怕自己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害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永恒岛,他其实早就找到了,有这些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永恒岛。
他仰起头,看向同样湛蓝的天空,他头顶的苍穹上有一根白色的竖线,那是洲际导弹在天空划下的云尾,从他们的身后一直延伸到前方海的天际,但这一切都和郁海,和他们无关了,他们都已经抵达了这座永恒岛。
“郁既衡。”
郁海在海风中微笑了起来。
“谢谢你给了我生命。”
第73章
维特洛地区边界,陆军基地军事监狱。
深冬的季节,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整片荒无人烟的基地,远处的公路,一辆暗色的武装车驶来缓缓停在了监狱门口,门口驻守的士兵上前,驾驶座的车窗一同降下,朝窗外投来一张蓝色的投影屏幕。
士兵用手环扫描并核对了屏幕上的授权书后打开了监狱大门,并后退一步朝车里的人行了一个军礼。
“您好,白上士。”
话落,监狱高耸的大门中央投来一束扫描光束,在通过检查后,武装车重新启动驶入了监狱大门,在士兵的指引下,白栩停好了车,然后跟随引导的士兵进入了监狱设施。
维特洛军事监狱地上分为三个部分,不论腺体等级,只根据罪犯本身危险程度的不同,分别关押着已经受到判决的军事罪犯,而监狱的地下层则是专门用来关押腺体等级为S级的军事罪犯,人数稀少但每一个都是需要极度警戒的重犯,在白栩的服役生涯中,他只在执行羁押任务时来过这里。
因为科技的双面性,联盟的监狱并不是完全智能化的,甚至可以说是原始,尤其是牢房,关押的S级罪犯每一个都有单独的牢房并且设有三层超硬防爆合金制成的金属重门,白栩被士兵带到了地下层的讯问室里,因为是地下,整个讯问室里密不通风,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相当刺眼,白栩坐在讯问室一侧的金属桌上,而他的前方,则是用防护门与栅栏隔离开来的罪犯扣押室。
白栩双臂搁在桌面上,沉静地看着前方的扣押室。
不久前,他就坐在对面相似的位置,接受军部的讯问。
一个星期前,他被军部抓进了维特洛拘留营里,得到释放时,是在他驾驶直升机送徐知潮去凡恩姆斯庄园的五天之后。
这个军事看守所就在军事监狱的不远处,白栩在将徐知潮送往凡恩姆斯庄园,并按照他的命令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就被军部找上门,羁押进了拘留营里。
白栩从没进过军事看守所。他十六岁参军,十八岁上战场,打过九年东西战争,论实战经验,比瑞伊和莉莉丝还要丰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能力就在那些军官之上,只是在那时,联盟饱受战火摧残,兵力极度匮乏,跟他一样来自贫民窟的那些才成年或者甚至还没成年的孩子不得不上战场,也必须要上战场。
好在战争胜利了,三年过去社会已然安定,白栩这种老兵也一路晋升为了上士,但其实白栩相当佛系,权力与地位,他并不追求那些,他明白阶级之间的鸿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他的愿望是能在军部平安退役,然后回老家跟他爸一起开个小超市。
但这种权力至上暗涌争锋的地方,要摆烂佛系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于是白栩选择了徐知潮这棵“不偏不倚”的年轻大树,阻止了好几次军部想要将他调去谍报部的意图。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起地狱般的战场,这样安定的生活简直犹如天堂,让他似乎忽略了部分潜在危机。
在他被关进拘留营后的第二天,服役于军部的ai米迦勒反复质问他与徐知潮的关系,以及是否知晓徐知潮去凡恩姆斯庄园的目的,甚至还用上了一些测试手段,但白栩毫无负担,全部如实告知,因为那时他真不知道徐知潮要去凡恩姆斯家干嘛,他以为他只是正常的回一趟家,让他捎上的武器装备他也以为是为了接下来的任务准备的。
后来当他被释放回家,看见联盟头条新闻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徐知潮是去干什么的了。
那天的头条新闻刊登着一张黑白图片,图片的背景是一个葬礼的现场,里面有很多人,全都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在图片之上,新闻的标题醒目且直白:“凡恩姆斯集团董事长路易·凡恩姆斯惨遭暗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联盟警署正在彻查案件。”
“咔嚓。”
金属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唤回了白栩的思绪,他将目光对准前方的扣押室,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在金属门被拉开的刺耳声响结束后,首先进来的是一名狱兵。
而在狱兵之后,一个比狱兵高出半个头的人跟在后面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浑身上下穿着纯白色的衣服,但却不是普通罪犯穿的囚服,而是比普通囚服厚重且宽大好几倍的衣服,这个衣服紧紧地包裹住了那人的全身,特殊的设计让他的双臂交叉在前方,交叉的位置紧扣着同样颜色的固定带,而他的双手也被长长的袖筒覆盖着在腰后的位置固定,从脖子到胸膛的位置,衣服自带的五根固定带紧紧地缠压过上臂扣在背后,这衣服所有连接的部分都用拉链或者锁扣相连,用来防止因激烈和失控导致的分离和挣脱。
而除此之外,这人的双眼还被和衣服同样材质的眼罩紧紧地蒙着,就连嘴也被宽大的固定带束缚缠绕了起来,他被狱兵带领着往询问室中央走去,在此期间,白栩的神色一直都得很冷静,可眼里却暗涌着剧烈的情绪。
这人身上穿着的是拘束服,主要用于监狱、精神病院、社区信息素收容训练中心、用来防止囚犯逃跑和极端危险分子,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以及信息素失控导致有过激行为的alpha和omega,但像这样严密并且连眼口都被束缚住的装束白栩还是第一次见。
片刻后,那人被带领着坐到了固定在地面的椅子上,在狱兵用锁链将他的双脚锁在椅子下方后解开了那人嘴上的束缚,随后站到了角落里。
蓝色的投影屏幕展开在讯问室的侧方,透过栅栏,白栩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人,即便行动被禁锢成了这样,那人依旧坐得很平淡,拘束服的固定带一直缠绕到了他脖颈的位置,而下巴以下所有的身体部位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裸露在外的只有他的头和下半张脸。
他的头发似乎变得有些长,一些黑色的发丝稀疏地垂落到了眼罩上,那裸露的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透出淡漠的冷白,削尖的下巴和毫无温度的薄唇散发冷漠又禁欲的气息。
短暂的沉默中,侧方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着,这些数据是当下罪犯的心率、压力以及信息素控度等指标的实时监测,都通过罪犯身上的拘束衣传递。
在白栩来到这座军事监狱前,瑞伊中校便告诉了他在这些天里所有发生的事,因为突发的事件,罪犯从一开始的自首转变为抗命,而这一次,因为他们掌握了制空权并且有绝对的武装力量,并没有让罪犯和上次在凡恩姆斯庄园里那样逃脱,那时罪犯的状态是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失控,军部足足给他注射了五管镇静剂才制服。
不过从入狱到现在的这两天半的时间里,这些数据的动态范围都没有超出过正常值,甚至连波动的幅度都很小,瑞伊中校告诉他,从罪犯醒来得知自己被抓捕的那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平淡和配合也都是出人意料的。
片刻后,白栩朝前方开口了。
“知潮,是我。”
侧方的监测数据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我来是想告诉你。”
他紧紧地盯着那人,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忍耐着的眼里终于显露出巨大的悲痛,“郁海已经死了。”